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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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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督大人佶山人雖走了,可他的千鈞雷霆之怒餘威卻留在了伍家大院。伍家上下好似炸了營,亂作一團。這不是誇張,粵海關的監督,或是說佶山就是有這本事——他一手掌握著行商的生殺大權。

那麽問題來了,伍秉鑒彈劾舉告佶山同樣會是得罪他,結果與這個有什麽不同呢?

伍秉鑒暗下去彈劾舉告他,如果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然後靜等朝廷攆佶山的旨意下來,到了那一刻就是掰了臉也無所謂了,佶山最多是大罵上幾句“伍秉鑒是小人、王八蛋”之類的話,可大勢已去,想禍害人也是有心無力,只能乖乖地拍拍屁股走人。

假使伍秉鑒彈劾舉告失敗,沒動佶山半根毫毛,可因為是彈劾舉告在先,算是在朝廷那裏事先備案過了,佶山短時間內絕不會去動伍秉鑒,一動,就會被認為是在打擊報覆,他怎麽恨得牙根癢癢也只能是暫時藏在心間伺機再說。並且歷來這粵海關監督之位沒有做太長久的,大多數是一年半載到二年、三年頂天了,而佶山在這裏已經作威作福五年多,已經算是非常長的了,不管有沒有人舉告他,他在這個位置上的時間已是屈指可數了。可能,伍秉鑒在下決心彈劾他之前也是因為把好了這根脈。

但現在的問題是還沒等到那一天,此時就將佶山先惹毛了,這就將伍家置於魚游沸鼎、燕巢飛幕的境地,面臨這種危險處境,怎能不讓人提心吊膽驚懼恐瑟?

大人讓醜時到,斷然不敢寅時至,這此間還有幾個時辰的光景,必須要充分利用起來商量出個對策才行。

秉鑒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準備出門辦別的事,可被大奶奶一幫人強行在院子裏攔下來,將他生拉硬拽進了廳子。

陸進背著手在廳子裏來回走動,“咱家往日應該沒什麽要害和短處握在佶山手裏,他就是找你去也是再要發洩邪火,你只要肯低頭不再和他爭講,或是認錯賠情,應該是問題不大。但現在擔心的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佶山在這幾個時辰裏極可能會去盡力羅織你的罪名,也有人可能會乘機落井下石或是暗地裏幫虎吃食,這個我們就不得不防。”

碧珠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秉鑒,對陸進問道:“那陸叔你認為最有可能落井下石的那個人會是誰?”

陸進停下來,習慣地捋了捋那把越來越少的山羊胡子,“秉鑒自來不在外面得罪人,自做了總商之後,對那些中小行商又多有恩惠舉措,這些人應是不會說出來什麽的。老朽以為如果有落井下石者還是會出在潘、盧、葉三人身上,可佶山和潘有度深有芥蒂,此時找他揉搓這個事的可能性小。盧觀恒呢,老謀深算,他為了給自己留後路不與秉鑒爭總商,他也知道秉鑒要彈劾佶山,佶山此時又向秉鑒發難,在兩方都沒有勝算的情況下,他可能會選擇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

在座的人,包括景春、大奶奶、吳氏和艾香等人頻頻點頭,紛紛表示他分析的有道理。

陸進接著說道:“最有可能的也就是葉上林了,為什麽?此人擅於專營,秉性使然做事也沒有底線原則,一旦哪個大人找到他幫忙做點事,無論事情好壞,為了討好大人,他就是頭拱地也要拼命去辦,不會顧及其他人情,其實這裏邊還有個很重要的茬口,那就是他心裏一直不服秉鑒,這次他很可能認為是一個翻身的機會;再有,他做了羅剎國商船的保商,此時定是知道了是咱家給羅剎人引水的事,他可能以此為把柄獻媚,也可能為了自身利益隱瞞不說,但是,當他實在找不出咱家毛病時,還為了給大人那邊交差,說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爹,那怎麽辦?”景春問。

陸進答道:“當務之急最好是能找葉上林談談,先堵住他的嘴。”

碧珠站起來,“我去。”

秉鑒對碧珠招招手,“不用去。”

景春急著說:“秉鑒哥,你就讓我碧珠姐去吧。防患於未然,總是比被動挨打強,到了這時候就不要在乎什麽臉面不臉面的。”

“是,景春說得對,去說上那麽幾嘴總比不說強,此時不是咱打橫兒的時候。我和碧珠妹妹一起去。”說完,艾香站了起來,拉著碧珠的手往外走。

“你們兩個回來!”

聽秉鑒在後面這麽一聲喊,艾香和碧珠都楞楞地停下了腳步。

“老三,我說你怎麽這麽不聽勸呢?這眼看火要燒到眉毛了,你還拔這個犟眼子幹嘛?”大奶奶用手杖敲著地上的青磚,有些生氣地說:“咱家與他葉上林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開不開面,和他說上一嘴也就斷了他使壞的念想,有什麽的?你在這橫攔著豎擋著真是沒有道理。”

秉鑒“呵呵”一笑,說道:“陸叔所言不假,葉上林可能用引水之事向佶山獻媚,但引水之事並未引來大的風波,且是他做了羅剎人的保商,所以我想他用這個說事的可能性不大,即使說了,佶山此時也拿這個事做不來什麽文章。葉上林昨日剛剛找過我,說他通過東印度公司定了四十艘港腳船的白米,言外之意不讓咱家再做這樣的生意,又請我去佶山那裏請求減免關餉,我都是全部答應了。有這個人情在這裏放著,我感覺葉上林即使再有其它落井下石手段,他也會掂量掂量再說。這麽多年打交道下來,咱也知道,他這人是狡詐,可也並不下作。葉上林也是聰明人,此時去找他,他定是清楚因為什麽事,咱家這般防他定會讓他難堪惱火。”

聽他這麽一說,眾人也認為有道理。艾香和碧珠松了一口氣,回到各自的座位坐下。

秉鑒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如果真是怕節外生枝,咪唎堅人那裏倒是要註意一下。”

“咪唎堅人?”

眾人疑惑。

“咱家與咪唎堅人做了十幾年的生意,不可能件件生意都是那麽平順,佶山真想整治我他會派人去商館對那勞倫斯威逼利誘找咱家的茬口,前幾日我也是在公所將勞倫斯得罪,勞倫斯此時也定是懷恨在心,雙方很可能就此狼狽為奸。”

“秉鑒,那你認為茬口會出在哪裏?咱家做生意一向守規矩,我想他勞倫斯就是想挑毛病也很難,咱家從來沒有逃避過應繳關餉,也從來沒有走私過任何貨物,而這也是佶山最容易想到也最有權威向咱發難的地方。勞倫斯若是真要顛倒黑白搬弄是非,他也要顧忌他搬起的石頭最終會砸了他的腳。”陸進一邊說也是在一邊分析琢磨著這個事。

“老四秉釤曾以咱家澳門分號的名義私下接收過咪唎堅散商的兩船墨西哥銀錠。” 秉鑒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陸進反問道:“銀錠?”

“是。”

秉鑒解釋道:“這批銀錠成色經過鑒定後只有不到九成的純度,我們虧本是必然的。秉釤害怕我指責他,他私下買通了粵海關的正稅口小吏,將這些銀錠折合成正常銀兩分成幾小批次當作關餉繳入了粵海關的藩庫。秉釤事後也是知道害怕了,可一直隱瞞不說,昨晚才和我坦白。”

此語一出,眾人愕然。

陸進也感覺這個事非同小可,忙追問道:“這個事勞倫斯知道?”

秉鑒點點頭,“不但知道,而且他也與那位散商同鄉素來不和,很可能借題發揮在這個事上大做文章。”

碧珠問:“東家,他們之間再是不和,可他們畢竟是同一國人,這事關咪唎堅人的整體名聲,勞倫斯如果出賣那位散商,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

秉鑒搖搖頭,“這個事不是像表面這麽簡單。據我所知,勞倫斯與這個散商不是個人恩怨,而是政見不合由來已久。勞倫斯和英吉利人格格不入,卻和法蘭西人有很深的交情。而那個散商與英吉利人交好,他為了支持英吉利人去和法蘭西皇帝拿破侖作戰才販來這批銀錠的,戰爭開銷巨大,此時倫敦極缺像我們這樣的真金白銀。在這種情況下,勞倫斯想置他那位老鄉於死地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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